top of page

史記‧卷百十六‧西南夷列傳‧第圩六

Updated: Sep 2, 2022


◎史記:


初稱《太史公書》或《太史公記》,是西漢漢武帝時期的任職太史令(古代官職,負責記錄國史)的司馬遷編寫的紀傳體史書,記載自傳說中的黃帝至漢武帝太初年間共2,500年的中國歷史,與後來的《漢書》、《後漢書》、《三國志》合稱「前四史」。全書包括本紀12卷、世家30卷、列傳70卷、表10卷、書8卷,共130卷,52萬6500餘字


◎西南夷列傳:


所謂「西南夷」,指的是漢代對居住在今四川西部(含被共匪裁撤原我方西康的雅安、涼山等地)、雲南貴州境內的民族及政權(除滇國由漢族莊蹻所建)的總稱。《西南夷列傳》正係紀錄這方面的大略情況。

西南夷分布圖


◎史記作者:


《史記》作者:司馬遷

  司馬遷(前145 - 約前86),字子長,龍門(今山西河津)人,是漢朝著名的史學家、文學家。其父司馬談是太史令,所以司馬遷在十歲時已能誦讀古文《尚書》、《左傳》、《國語》等書。


  司馬遷早年受學於孔安國、董仲舒等大儒,並暢遊各地,採集傳聞。後繼承父業,接任太使令一職,還潛心修史,開始了《史記》的寫作,開創紀傳體史學,稱「太史公」。


◎夜郎、滇國活動年代:


  根據考古的資料,夜郎一般被認為其在東周的戰國時代(前475 - 前221便已存在,而牂牁江是今貴州六盤水市、普安縣的交界處,所以六盤水、畢節赫章可樂遺址這一帶被認為是夜郎古國的所在,漢武帝時期臣服於漢朝成為其郡國制下的犍為郡


  至於楚國出身的將領莊蹻所立滇國,是於周赧王38年(前277)稱王,被推測至東漢安帝元初2年(115)才完全消亡


  但夜郎的國君、滇國的國君,共傳幾代尚且不明。以下【本文】裡的「楚威王」、「會秦擊奪楚巴、黔中郡」、「秦滅」、「漢朝年號」、「漢朝事蹟」,會以藍色括弧標註大概年代。

夜郎地圖


◎本文:


  西南夷君長(注1)以什數,夜郎最大;其西靡莫(注2)之屬以什數,滇最大;自滇以北君長以什數,邛都(注3)最大:此皆魋結(注4),耕田,有邑聚。其外西自同師(注5)以東,北至楪榆(注6),名為巂(注7)、昆明,皆編發(注8),隨畜遷徙,毋常處,毋君長,地方可數千里。自巂以東北,君長以什數,徙(注9)、筰都(注10)最大;自筰以東北,君長以什數,冄駹(注11)最大。其俗或士箸(注12),或移徙,在蜀之西。自冄駹以東北,君長以什數,白馬最大,皆氐類(注13)也。此皆巴蜀西南外蠻夷也。


  始楚威王(注14)時(前339 - 前329,在位10年),使將軍莊蹻(注15)將兵循江上,略(注16)巴(注17)、黔中(注18)以西。莊蹻者,故楚莊王苗裔也。蹻至滇池(注19),地方三百里,旁平地,肥饒數千里,以兵威定屬楚。欲歸報,會秦擊奪楚巴、黔中郡(楚頃襄王廿二年,前277),道塞不通,因還,以其眾王滇,變服,從其俗,以長(注20)之。秦時常頞(注21)略通五尺道,諸此國頗置吏焉。十餘歲,秦滅(秦三世元年,前207)。及漢興(漢高祖五年,前202),皆棄此國而開蜀故徼(注22)。巴蜀民或竊(注23)出商賈,取其筰馬(注24)、僰僮(注25)、髦牛(注26),以此巴蜀殷富。


  建元六年(前135),大行王恢(注27)擊東越,東越殺王郢(注28)以報。恢因兵威使番陽令唐蒙(注29)風(注30)指曉南越。南越食(注31)蒙蜀枸醬(注32),蒙問所從來,曰「道西北牂柯,牂柯江廣數里,出番禺城下」。蒙歸至長安,問蜀賈人,賈人曰:「獨蜀出枸醬,多持竊出市夜郎。夜郎者,臨牂柯江,江廣百餘步,足以行船。南越以財物役屬(注33)夜郎,西至同師,然亦不能臣使也(注34)。」蒙乃上書說上(注35)曰:「南越王黃屋(注36)左纛(注37),地東西萬餘里,名為外臣,實一州主也。今以長沙(注38)、豫章(注39)往,水道多絕,難行。竊聞夜郎所有精兵,可得十餘萬,浮船牂柯江,出其不意,此制越一奇也(注40)。誠以漢之彊,巴蜀之饒,通夜郎道,為置吏,易甚。」上許之。乃拜蒙為郎中將,將千人,食重(注41)萬餘人,從巴蜀筰關入,遂見夜郎侯多同。蒙厚賜,喻(注42)以威德,約為置吏,使其子為令(注43)。夜郎旁小邑皆貪漢繒帛(注44),以為漢道險,終不能有也,乃且聽蒙約。還報,乃以為犍為郡。發巴蜀卒治道,自僰道指牂柯江。蜀人司馬相如亦言西夷邛、筰可置郡。使相如以郎中將往喻,皆如南夷,為置一都尉,十餘縣,屬蜀。


  當是時,巴蜀四郡通西南夷道,戍轉相馕(注45)。數歲,道不通,士罷(注46)餓離溼死者甚眾;西南夷又數反,發兵興擊,秏費無功。上患(注47)之,使公孫弘(注48)往視問焉。還對(注49),言其不便。及弘為御史大夫,是時方筑(築)朔方(注50)以據河逐胡,弘因數言西南夷害,可且罷,專力事匈奴。上罷西夷,獨置南夷夜郎兩縣一都尉,稍令犍為自葆就(注51)


  及元狩元年(前122),博望侯張騫(注52)使大夏(注53)來,言居大夏時見蜀布、邛竹、杖,使問所從來,曰「從東南身毒國(注54),可數千里,得蜀賈人市」。或聞邛西可二千里有身毒國。騫因盛言大夏在漢西南,慕中國,患匈奴隔其道,誠通蜀,身毒國道便近,有利無害。於是天子乃令王然于、柏始昌、呂越人等,使閒出(注55)西夷西,指求身毒國。至滇,滇王嘗羌(注56)乃留,為求道西十餘輩(注57)。歲餘,皆閉昆明(注58),莫能通身毒國。


  滇王與漢使者言曰:「漢孰與我大?」及夜郎侯亦然。以道不通故,各自以為一州主,不知漢廣大。使者還,因盛言滇大國,足事親附(注59)。天子注意焉。


  及至南越反(漢武帝元鼎六年,前111),上使馳義侯因犍為發南夷兵(注60)。且蘭君(注61)恐遠行,旁國虜其老弱,乃與其眾反,殺使者及犍為太守。漢乃發巴蜀罪人嘗擊南越者八校尉擊破之。(注62)會越已破,漢八校尉不下,即引兵還,行誅頭蘭。(注63)頭蘭,常隔滇道者也。(注64)已平頭蘭,遂平南夷為牂柯郡。夜郎侯始倚南越,南越已滅,會還誅反者,夜郎遂入朝。上以為夜郎王。


  南越破後,及漢誅且蘭、邛君,并殺筰侯,冄駹皆振恐,請臣置吏。乃以邛都為越巂郡(注65),筰都為沈犁郡(注66),冄駹為汶山郡(注67),廣漢西白馬為武都郡(注68)


  上使王然于以越破及誅南夷兵威風喻滇王入朝。滇王者,其眾數萬人,其旁東北有勞寖(注69)、靡莫,皆同姓相扶,未肯聽。勞寖、靡莫數侵犯使者吏卒。元封二年(前109),天子發巴蜀兵擊滅勞寖、靡莫,以兵臨滇。滇王始首善,以故弗誅。滇王離難(注70)西南夷,舉國降,請置吏入朝。於是以為益州郡(注71),賜滇王王印,復長其民。


  西南夷君長以百數,獨夜郎、滇受王印。滇小邑,最寵焉。


  太史公曰:楚之先豈有天祿(注72)哉?在周為文王師,封楚。及周之衰,地稱五千里。秦滅諸候,唯楚苗裔尚有滇王。漢誅西南夷,國多滅矣,唯滇復為寵王。然南夷之端,見枸醬番禺,大夏杖、邛竹。西夷后揃(注73),剽分二方,卒為七郡。


  【索隱述贊】西南外徼,莊蹻首通。漢因大夏,乃命唐蒙。勞洸、靡莫,異俗殊風。夜郎最大,邛、筰稱雄。及置郡縣,萬代推功。

民國95年大陸劇《大漢天子3》夜郎王多同(徐少強)


※注釋:


(1)君長:君王與長官;部落的酋長。


(2)靡莫:西南地區的少數民族之一。


(3)邛(ㄑㄩㄥˊ )都:西南地區的少數民族之一。


(4)魋(ㄊㄨㄟˊ )結:頭梳椎髻。魋,動物名,狀似小熊,短毛,赤黃色,俗稱為「赤熊」;魁梧高大;惡劣


(5)同師:古地名,今雲南保山市。


(6)楪榆:古地名,今雲南大理市北。


(7)巂:音ㄙㄨㄟˇ ,今四川西昌市(我方西康故地)東南。


(8)編發:把頭髮結成辮子。發,通「髮」。


(9)徙:西南地區的少數民族之一。


(10)筰(ㄗㄨㄛˊ)都:西南地區的少數民族之一,又自稱為「白狼」。


(11)冄駹:音ㄖㄢˇ ㄇㄤˊ ,亦可稱「冉駹」,西南地區的少數民族之一。


(12)士箸:土著之民。


(13)氐類:氐族的同類。氐,五胡之一。


(14)楚威王:羋姓,熊氏,名商,楚宣王熊良夫之子,戰國時期楚國著名國君,被稱為楚國的中興之主。他在位期間,楚國的疆域達到了最大規模,囊括了長江中下游以及支流眾多的淮河流域。


(15)莊蹻(ㄑ一ㄠ ):莊氏,名蹻,字企足,戰國時代軍事人物。他一開始是唐眜的部將,後反楚起事,是當時知名的大盜,與盜蹠齊名,後又歸順楚國,成為將軍,率兵攻入滇國,自立為滇王。最終於西元前256年去世,在位21年。


(16)略:奪取、攻占。


(17)巴:巴郡。中國古代的郡級行政區劃,今重慶市內。


(18)黔中:黔中郡,中國古代的郡。戰國楚置。轄境約當今湖南西部、貴州東部,後地入秦。


(19)滇池:今雲南昆明湖。


(20)長:執掌。


(21)頞:音ㄜˋ ,鼻梁。


(22)徼:音ㄐㄧㄠˋ ,巡察。


(23)竊:私下;偷偷的。


(24)筰馬:筰國的馬匹。


(25)僰僮:僰族的僮僕。僰,音ㄅㄛˊ ,西南地區的少數民族之一。


(26)髦牛:即氂牛,又作「犛牛」,是一種生活在青藏高原的長毛的牛屬動物,在西藏是一種被馴養的牲畜。它被譽為「高原之舟」。


(27)大行王恢:西漢大臣,燕國人。邊吏出身,後任大行令。


(28)郢:閩越國歷史上的一位國王,無諸之子,騶氏。


(29)番陽令唐蒙:西漢大臣,漢武帝時任番陽令。


(30)風:音ㄈㄥˋ ,婉言勸諫。通「諷」。


(31)食:音ㄙˋ ,拿食物給人或牲畜吃。同「飼」。


(32)枸醬:蒟醬的別稱,以蒟子製成的醬,可用來調食,有辣味。


(33)役屬:臣屬並供役使。


(34)然亦不能臣使也:也沒能把夜郎如臣下那樣加以役使。


(35)上:皇帝。


(36)黃屋:古時皇帝坐的車乘。


(37)左纛:纛,音ㄉㄠˋ ,飾以氂牛尾或雉尾的大旗。古代帝王的乘輿左邊插有大旗,稱為「左纛」。


(38)長沙:今湖南省會。


(39)豫章:今江西南昌。


(40)此制越一奇也:這是制伏南越的一道奇策。


(41)食重:在此指軍隊當中運輸糧食、輜重的人員。


(42)喻:告知、說明。通「諭」。


(43)令:相當於縣令的官職。


(44)繒帛:音ㄗㄥ ㄅㄛˊ ,絲織品的總稱。


(45)戍轉相馕:戍邊的士卒、運送物資和軍糧的人很多。戍,守衛的人。轉,運送。馕,音ㄋㄤˊ ,拼命地往嘴裡塞食物,在此應指「當地運糧頻繁」。


(46)罷:勞乏、困倦。通「疲」。


(47)患:憂慮、擔心。


(48)公孫弘:西漢大臣,武帝時曾擔任御史大夫、官至丞相,封平津侯。


(49)還對:歸回上報。對,回答地位高的人所提的問題或接續他們的說話。


(50)朔方:古郡名,於西漢時設置。約今中共內蒙古巴彥淖爾市(我方原綏遠西北)與

鄂爾多斯市西部(我方原綏遠西南)。


(51)稍令犍為自葆就:稍微命令犍為郡自我保全。葆,通「保」,守。就,從事。


(52)張騫:字子文,漢代旅行家、外交家、探險家。奉漢武帝之命,從長安出發出使西域,成功開拓了絲綢之路。因此偉大功績,漢武帝封張騫為博望侯(取「廣博瞻望」之意),故又稱張博望,封地博望(今河南省方城縣博望鎮)。


(53)大夏:亦稱 「巴克特里亞」(Bactria) ,是一個中亞古地名和國名,位於古希臘人所說的巴克特里亞地區(縛喝羅)。主要疆域在阿姆河以南,興都庫什山(古希臘稱Paropamisus)以北,西邊與安息接壤。


(54)身(ㄐㄩㄢ )毒國:我國對印度的舊稱。


(55)間(ㄐ一ㄢˋ )出:乘隙私行。


(56)嘗羌:西漢漢武帝時期雲南滇國的國王,莊蹺的後代。


(57)為求道西十餘輩:並為王然于、柏始昌、呂越等漢使派出十多批到西邊去尋找道路的人。


(58)皆閉昆明:尋路的人們全被昆明國所阻攔。


(59)足事親附:值得讓滇國親近和歸附漢朝。


(60)上使馳義侯因犍為發南夷兵:漢武帝命令馳義侯何遺,用犍為郡的名義調遣南夷的軍隊。因,憑藉、依據、利用。


(61)且蘭君:且蘭國國君。且蘭,今之四川南部、貴州西部、滇桂黔邊一帶以濮系民族為主體建立的地方民族政權。


(62)漢乃發巴蜀罪人嘗擊南越者八校尉擊破之:漢朝就調動巴郡和蜀郡原想去攻打南越的八個校尉,率領被赦從軍的罪犯去攻打且蘭,把它平定了。


(63)會越已破,漢八校尉不下,即引兵還,行誅頭蘭:正趕上南越已被攻破,漢朝的八個校尉尚未沿牂柯江南下,就領兵撤回,在行軍中誅殺了頭蘭。


(64)頭蘭,常隔滇道者也:頭蘭國,是經常阻隔漢朝與滇國交通道路的政權。


(65)越巂郡:漢朝在邛都族所在地設置的地方行政區域。位於今四川西昌市(我方西康故地)東南。


(66)沈犁郡:漢朝在筰都族所在地設置的地方行政區域。位於今四川漢源縣(我方西康故地)東北。


(67)汶山郡:漢朝在冄駹族所在地設置的地方行政區域。位於今四川茂縣以北。


(68)武都郡:漢朝在白馬族所在地設置的地方行政區域。位於今甘肅禮縣南。


(69)勞寖(ㄐ一ㄣˋ ):西南地區的少數民族之一。


(70)難:叛亂。


(71)益州郡:滇國臣服於漢朝成為其郡國制下的地方行政區域。位於今雲南。


(72)天祿:天所授與的祿位。指帝位或王位。


(73)揃:音ㄐㄧㄢˇ ,剪斷。通「剪」。


古滇王莊蹻的石雕像

92 views0 comments
bottom of page